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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魚傳說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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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魚傳說12

馬車一路到了柳柳家,安陽公主遣退侍從,“自覺”地跟著柳柳進了屋,左右看了看,露出了還算滿意的神情。

“楊狀元,不論如何,我是一定要嫁給你的,”安陽公主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局面,語氣比之前正常多了,“不知楊狀元是否明白,作為一個公主,我並沒有更好的選擇。今日在朝堂上,我就看出來你說了謊,如果我沒猜錯,你應該是有個心上人吧?你們應該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地步,或者說,不適合談婚論嫁。”

“公主慎言。”

“自你進京開始,就被各方人馬虎視眈眈地盯著,你的一舉一動我都很清楚。你是一個潔身自好的人,身邊甚至只有一個小廝侍候,而且你為人端方正直,想必不會給我難堪。你放心,成婚後父皇必會重用於你,朝廷上我也有些得力的人。我覺得,我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”

“我不覺得。”黎離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,安陽公主循聲望去,只看到一個高挑纖瘦的身影,挽著隨雲髻,別著一支步搖,晃晃悠悠的。

“小婦人黎氏,拜見公主殿下。”

安陽公主一拍桌子,怒斥:“遮遮掩掩的裝神弄鬼,出來回話!”

“小婦人容貌鄙陋,恐汙了殿下的眼睛,公主只需知曉,黎氏是楊繼光的未婚妻,旁的東西都不重要。”

“楊繼光!這是怎麽回事?!”

柳柳也是瞠目結舌,她原以為讓黎離接受自己就已經夠難的了,沒想到黎離接受的程度比她想象的還要深。

這還要歸功於柳柳的啟蒙教育啊(不是!

柳柳向安陽公主賠罪:“公主恕罪,黎氏是我的‘表姐’,自幼與我定有婚約,我與他都是父母雙亡,雖未成婚,也已經算是一家人了。”

安陽公主完全沒想到柳柳會幫著黎離說話,一揮手掃落桌上的杯盞,憤然離去。

柳柳蹲在地上撿碎瓷片,越撿越想笑,忍得身體抖動不已,黎離在後頭聽到了,冷然道:“這有什麽好笑的?小時候不是你給我穿的女子衣服嗎?”

“我的錯,我的錯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
“再笑試試?”

黎離從屏風後走出來,身上穿著一件材質較硬的青色大袖衫,掩住偏向男性的身體線條,頭發淩亂,簡單地梳成了女子發髻,還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支步搖別在頭上,剛才隔著屏風看,是美人綽約,這一出來,就是尺八大漢扮嬌娘,真是叫人笑掉了大牙。

柳柳“撲哧”一聲笑出來,仿佛被人點了笑穴一般,怎麽都停不下來。

黎離拔了自己頭上的步搖,插在柳柳頭上,一把把她拉起來抱在懷裏,威脅道:“還笑?”

“不笑了,不笑了……說正經的,我今天在金鑾殿上冷汗直冒,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指為安陽公主的駙馬,更怕身份暴露了,連累於你。”

“縱使她貴為金枝玉葉,也不能強行嫁給你,你是我的。”黎離似乎吃了醋,把柳柳往懷裏抱緊了些。

“是是是,我是你的好了吧?快把我放開,讓人看見多不好。”柳柳伸手推他,沒推動。

“今日我去魏行之家打探消息了。”

“不是說了,讓你不要冒險的?”

“等你從官場上熬出頭,那些人恐怕早已經銷毀了證據,到時候不能將他們連根拔起,也是禍患。”黎離經常早出晚歸,就是為了查探消息,要在朝中尋找與東海州宣室縣有關聯的人不簡單,那些人都是老狐貍,善於隱藏自己的蹤跡。

但黎離的努力也不是白費的。柳家滅門慘案之後,東海州知州汪貞立刻派了手下最信任的師爺到了宣室縣查案,不由分說就把郭先生關進了大牢,這就是第一個露出狐貍尾巴的人。通過汪貞這條線,黎離查到汪貞與宰輔秦世仞是師生關系,汪貞前往東海州任知州也是秦世仞舉薦的。

本來柳柳都以為秦世仞會跟這件事有關系,結果黎離卻說,他去秦世仞家裏查探過,秦世仞雖然有些愛財,卻並不是什麽大惡之徒。黎離蹲守了幾個月,都沒查到他與東海州有來往的蛛絲馬跡,於是放棄了秦世仞,轉而查起了魏行之。

魏行之與汪貞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,曾經一起到東海州一帶游學,聽說在這次游學中,魏行之和汪貞一起遇到海船失事,當時汪貞體胖,卡在了破裂的船板裏,魏行之明明還有餘力,卻不願救他,於是汪貞得救之後就與魏行之徹底決裂了。

但通過黎離的調查,在那次所謂的“決裂”之後,魏行之回到京城,通過父親的蔭補名額出仕,很快爬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,本來隱隱有傾頹之勢的魏家起死回生,很快又成為了京中炙手可熱的家族。不管是兵部侍郎還是刑部尚書,因為有內閣的存在,一直都不算什麽賺錢的差事,魏家下人卻屢屢在外炫耀魏家生活如何奢華,這根本不合邏輯。

他還打聽到,魏行之家中有一個極受寵的小妾,喜歡東海明珠,每年都要派人親自去東海州挑選和購買明珠,這在外人看來只不過是有些揮霍,在柳柳和黎離眼裏就不一樣了。

柳柳很慶幸當初沒有直接去找魏行之,不管他和善道軍餘孽有沒有關系,他和東海州的關系是毋庸置疑的。從慣性思維考慮,確實秦世仞更像那個奸臣反派,魏行之雖然是個酷吏,但他一向表現得更為正派,在民間的口碑也比常常被批虛仁假義的秦世仞好得多。

柳柳讓黎離繼續盯著魏行之,自己去找了張釗。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,那年她在路上遇到張釗的時候,他正是運東海明珠到京城來。

張釗對她不錯,她也不想懷疑他,只能先去試探一番。兩人寒暄一番之後,張釗問起柳柳的殿試結果,柳柳便直接說了。

張釗道:“恭喜楊狀元,我們東海州多少年沒出過狀元了?!第一眼見到你,我就覺得賢弟不是池中之物,待有朝一日,必能騰飛於九天之上!”

“多謝張兄,小弟有今日的成就,也離不開張兄的幫助,那一年,如果不是你允我跟在你們的商隊後面避禍,恐怕我早已經埋屍荒野了。”

“哪裏!哪裏!”張釗連連擺手。

“對了,小弟記得,那年你是運送東海明珠到京城來,是嗎?”

“嗨,別提了!”

“怎麽?途中還是出了匪禍?”

張釗嘆了口氣,講起了當年的事。張家的確是采珠人出身,經過數代累積,才有了今天的家業。在東海州一帶,張家是最大的東珠商人,他們有專門的收貨、鑒定、分揀和售賣渠道,很好地保證了東珠的產量和質量維持在相對優良的水平,受到外地貴人們的普遍歡迎。

但從天聖三年起,市面上突然多了很多質量參差不齊的東珠,很多人不明所以,買了不好的貨物,又因為張家名聲最大,而指責張家賣假貨。那時張釗剛剛從父親手裏接過家業,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,卻受到了這樣致命的打擊。

一年又一年過去,張家的東珠就算還維持在原來的水平,也挽不回那些流失的顧客。張家只好放棄幾處銷售地,直接將他們家的東珠送到京城售賣,不經過中間層層分銷的商戶,從標註“張家東珠”的銀樓賣出去的假貨就少了很多,張家東珠的名聲漸漸回來了一點。

柳柳遇上張釗的那一年,其實是張釗最艱難的一年。這一年發生了一件大事,為張家采珠的海人接連發生意外,很多海人直接在采珠過程中被海妖擄走,生死不知,傳出來是張家貪財無道,以次充好觸怒了海神,因此無人再敢為張家采珠,張家漸漸支撐不住,因此張釗親自押送的那一批是他們家最後的東珠。

張釗當時萬念俱灰,其實打算把東珠送到京城就自裁以謝先人,是柳柳的滾動軸承救了他,那時柳柳還和他說了許多經濟學原理,令他茅塞頓開,決定振作精神,東山再起。

張釗不知她的身份,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她,而且從張釗的敘述來看,他極有可能是善道軍和魏行之陰詭勾當的受害者。

柳柳猜測,魏行之為了名正言順收受汪貞和善道軍的賄賂,利用了東珠這種價值高,體積小的東西,他讓汪貞和善道軍上繳東珠,利用善道軍神出鬼沒的本事殺害海人,制造恐慌,攪亂東珠市場,將東海州最大的東珠商人張家徹底擠出市場,從此便能一家獨大,安安穩穩地進行銷贓活動。

“你們張家出事前,為刑部尚書魏行之提供過東珠嗎?”

“據說魏大人的愛妾極其喜愛東珠,每年都要采購上萬兩的東珠,但我們張家並沒有接過他們家的單子,一直是我們張家的對家韓家給他們提供東珠,張家敗落後,韓家獨占東珠市場,如今市面上的大多數東珠都出自韓家。”

“韓家的靠山,是不是東海州知州汪貞?”

張釗驚愕不已,奇道:“你如何知道?這事就連東海州大戶人家都很少有知道的,如果不是這兩年我也有了些成就,回東海州查探了一番,才確定的他們兩人的關系。怪不得韓家能那麽快就搶占了東珠市場。”

柳柳只是笑而不語,眸中卻是一片寒冰。這些人利用自己在海上的“神鬼”身份害死了多少無辜百姓,她現在有理由相信,她穿來那幾年,把柳縣令搞得焦頭爛額的宣室縣百姓失蹤和受海妖襲擊的案件,都是他們做下的惡行。

柳柳並沒有對張釗透露自己的事情,她不希望張釗好不容易重來的人生因為她再次走入險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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